晨光穿过二楼的纱窗,在姜妙脸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细碎的光影。 姜妙于楼下喧嚣声中醒来,她拍了拍脸,觉得脑中一片混乱,似乎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魇。 她半睁开眼,瞧见外面升高的日头,顿时睡意全无。 她依稀记得昨日她跟沈之言一起去了灯节,后来自己顺手帮了一个小女孩,人家给了她几个果子,那果子吃起来带着酒的甘甜,她没忍住多吃了几个.... 记忆就此断片,姜妙努力回想以后的事情,可脑子里皆是一片空白。 难不成自己竟吃果子吃醉了不成?姜妙有些难以置信,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锦被,挠了挠头。 许是沈之言背自己回来的,她想,姜妙锤了锤被子,有些懊恼。 她也是,贪那点果子做甚? 她披着外裳起了床,发现沈之言并不在屋内,想到这几日他经常去医馆换药,便也没过多在意。 她洗漱完,又觉得枯等着无趣,便下楼出了门,去医馆找沈之言。 “沈大哥?” 碎碎微愣,偏头想了一想,“今日沈大哥还没来呀。” 说完又笑眯眯道:“林姐姐,我前几日晾了好多新茶,你要不要尝一尝?” 姜妙婉拒了,临走时摸了摸碎碎的头,回红绿楼的路上,她心里一直在犯嘀咕。 这沈之言不在医馆,那他还能去哪儿? 刚要跨进红绿楼,里面却迎面走出一个人,一见姜妙,那人脸色当时就绿了。 “林...林小娘子?” 姜妙也吃了一惊,“谢舟?” 谢舟心里苦啊,这都叫什么事啊,他不过是一早过来想瞅一瞅沈之言那金屋藏娇的小娘子是谁,没成想不仅扑了个空,还迎面就撞上了林妙。 她别不是听见了风声赶过来捉奸的吧? 谢舟顿时犯难,这一会儿若打起来,他该帮谁? 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 姜妙有些微愕,她万万没想到在这靖州还能遇见熟人。 只见谢舟立即收敛了吊儿郎当的姿态,一个立正,就差指天发誓般道:“嫂子,沈兄绝对没有背叛你!真的!昨夜那个小娘子都是意外!” 背叛?昨夜?小娘子? 姜妙微愕,随即反应过来,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闷火。 难不成昨夜她睡着后,沈之言真的背着她出门私会佳人? 谢舟的话犹如一盆冷水,将她的心浇得湿透。 谢舟信誓旦旦的说完,就发现林小娘子薄唇一抿,紧接着眼圈就要红了。 姜妙是气的,一腔怒火被憋在心里,闷得人肝疼。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好看,可是现在却突然没了信心。 那小娘子,一定长得极好,也一定极其温柔小意吧? 谢舟看着她眼圈从微红恢复成正常神色,随即失魂落魄的说了一句:“我知道了。” 这都没生气?谢舟小心看了一眼她的脸色,心想女人心思真是难猜。 此时谢舟还不知自己的话在姜妙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天骇浪,见姜妙不说话,他也不敢造次,他被她周围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,甫一抬眼,便看见沈之言一手提了一包油纸,正从门外缓缓走过来。 谢舟如蒙大赦,“子服!” 沈之言一顿,远远看见谢舟向自己挥手,又见姜妙背对着自己站在门边,不由心中一暖,走上前去。 “你可算来了。” 谢舟慌忙逃开,给他使了个眼色,沈之言不知他是何意,只几步走到姜妙面前,看了低着头的她一眼。 “你怎么出来了?” 姜妙转了转身子望向天空。 沈之言眉头微蹙,察觉她有些不对,又一步跨到她面前。 “怎么了?” 姜妙又转了转身子看向街上游走的小贩。 沈之言眉头越皱越深,不厌其烦地再跨了一步。 “林妙,说话。” 姜妙心中的委屈如翻江倒海,昨夜佳人在怀那般风流,怎么今日对自己语气就这么凶? 她吸了吸鼻子,破罐子破摔般抬起头来直视着沈之言。 沈之言一愣,见她眼圈微红,樱色薄唇无意识的向下微撇,正欲询问,却见少女抱臂而立,扭过头道:“昨夜那位小娘子,一定生得极为好看吧?” 此话一出,沈之言微愣片刻,立时明白了她在生什么闷气。 她定是将昨夜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,沈之言长睫微垂,眸色顿时暗淡下来。 他复又看了她一眼,忽觉她此刻这模样,像极了一只气鼓鼓的河豚。 这般想着,心中郁气便消散了些许。 姜妙见他眉目舒展,还以为他想起了那小娘子,不禁酸溜溜道:“真就这么好看?” 沈之言看了她一眼,竟真的点头,“嗯。” 姜妙心里酸了,闷声道:“一定也很温柔小意吧?” 肯定不像她这般娇蛮就是了。 沈之言:“是有些。” 心中酸醋翻了一地,姜妙真切的感受到了难过,可是,更难过的是,她还没有立场生气。 “那你...方才出门,是为了她。” “是。” 姜妙心顿时碎裂,耷拉着脑袋便往外走,沈之言却赶上前来,拉住了她的手腕。 “你还管我做甚!” 姜妙终究是动了闷气,却见沈之言眉眼一弯,提起了手中的由纸包。 “给你买的,桃花酥。” 姜妙一愣,他怎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个? “昨夜你睡着时,一直都在说梦话,嘴里一直念着桃花酥。” 姜妙呆呆的接过,不对呀,既然知道她一直说着梦话,那岂不是昨夜,他就一直守着自己? 那小娘子又是怎么回事? 二人同时看向谢舟,谢舟顿感不妙,慌忙甩锅,“喂喂喂!别这样看我啊,昨夜那粉衣小辫的小娘子确实跟他在一起来着!” 谢舟顶着好兄弟越来越不善的目光卖了一手好队友,姜妙却是一呆。 等等,昨夜她是穿了粉衣,还嫌发髻麻烦扎了辫子对吧? 那那位小娘子莫不是就是....她?! 她整个人如梦初醒,忙觑了沈之言的脸色,心想自己一向酒后就能闹,她吃了同酒差不多的醉果,莫非是真对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吧? 她记得书生一般最重名节,沈之言应该也不例外吧? 她顿时惊慌失措,硬着头皮问了一句: “那小娘子是我...?” 她记起来了?沈之言唇角一弯,正要说什么,却听姜妙慌忙解释道: “我...我昨夜做了什么皆当不得真的,你就当是场意外就好。” 可沈之言听闻此话,眸色一下子就变了。 他微微扬起的唇角忽然放下,那眸光变成前所未有的暗淡,隐约还露出几丝危险。 “当不得真?” 沈之言似乎对这话有些疑惑,接着他冷笑了一声。 “好一个当不得真啊。” 他心中似乎刮起了一阵寒风,只觉得昨夜烧到自己心尖的那团流火都被她这一句话浇灭了。 原来昨夜,那月光,那萤火,那个吻... 皆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。 她竟说当不得真? 是了,她心里到底几分真心,她话中到底几分真假,他从来不知。 沈之言心中自嘲一笑。 姜妙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,只觉得沈之言的脸色沉的可怕。 是了,一定是她做得太出格,他觉得辱没了他的名声。 她正犯着难,却忽听一个熟悉的女声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:“言哥哥?” 几人回头一看,只见曹琴花不知几时站在不远处,正犹犹豫豫不敢上前。 见沈之言随之望过来,曹琴花勉强笑了笑,“言哥哥,真的是你?” “曹琴花?”姜妙有些疑惑。 今儿是熟人节吗?全临州的熟人都集中在了靖州? 看见姜妙,曹琴花心中一声咯噔,随即心中升起漫天恨意。 又是她!又是她! 林妙这个小贱人怎么又在这儿?若不是她,她早就得了言哥哥的好感,就连将来的国公夫人之位,都早该是她的了! 可在沈之言面前,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温柔的模样,她只好忍下怒火,朝沈之言温婉道: “言哥哥,真是巧,我陪姑姑来靖州礼佛,竟在这儿都能遇见你。” 话里话外,都在暗示自己与他有缘。 可沈之言只抬眼看了她一眼,而她竟从中看出几分凉意。 “有事?” 他的声音也薄凉得紧,曹琴花硬着头皮,知道自己不抓紧取得他的好感就没机会了。 “言哥哥,琴花亲手做了点糕点,正好遇见你,言哥哥不介意的话不妨尝尝?” 沈之言收回目光,“介意。” 接着他谁也没看,便要朝客栈走去。 姜妙忙跟上他,沈之言脚步一顿,她撞在他背后,闷哼一声。 沈之言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,忽然叫她:“林妙。” 姜妙乖乖站好,却听他开口道:“等你找到你靖州的亲人,便分开吧。” 分开?什么分开?和谁分开? 姜妙愕然,却见沈之言没有再看她一眼,转身上了楼。 她无措的愣在原地,回头看了谢舟一眼,谢舟察觉自己似乎闯了大祸,脚下生风,早已逃之夭夭。 曹琴花见三人皆无视她,沈之言更是半分眼神也没分给自己,不觉跺了跺脚,恨恨地瞪了姜妙一眼。 她没捞着好,只好带着恨意回了钱家别院,一进门,见姑姑曹氏正在镜子前梳妆,听见响动,便皱眉转过头来。 “你又跑哪里去了?还不好好待在庄子里等着出嫁?吴公子可说了,初十就上门迎娶的。” 吴秉?她怎么可能嫁给那个恶心的男人?曹琴花攥紧拳头,心里除了滔天恨意,还有无尽的恐慌。 怎么办? 她其实早就在红绿楼前偷偷打探着了,方才沈之言对林妙的态度她并不是没察觉出端倪,可是,若是她不能抓紧沈之言,那她的荣华富贵,就全泡汤了。 她张了张口,欲向曹氏坦白沈之言的身份,可下一瞬间她又将话咽进了肚子里。 不..不能说.. 表姐钱惠婉是姑姑的女儿,若是姑姑得知了沈之言的身份,这未来国公府夫人的身份,姑姑一定会给她的! 不行,她谁也不能说!她要假装不知道的接近言哥哥,若是能获得他的好感,再陪他吃段日子的苦就再好不过,以言哥哥的品行,日后一定会感恩她的陪伴! 可....离吴秉迎娶自己只有九天了,她该怎么让言哥哥娶了自己? 她咬着唇,手中帕子绞作一团,忽而,脑中划过一个念头。 这念头一出,饶是她也浑身颤抖了一瞬。平静下来之后,她有些害怕,也有些紧张,可更多的,是激动。 她匆匆出了门,半晌来到一处暗巷,敲了几声门后,门从里面被打开。 “哟!这不是曹小娘子么?今日到我这里,有何贵干?” 脸上留着刀疤的男人一看便贼眉鼠眼,曹琴花咬咬牙,顾不得许多,低声道:“你附耳过来!” 刀疤男眼睛一眯,当真附耳过去。 曹琴花对他耳语几句,刀疤男脸色顿时惶恐起来,拼命摇头。 “这万万使不得...那是....禁药!” 曹琴花心知自己只有这一条捷径可走,当即变了脸色,威胁道: “你若不做,从此别再想从钱府捞到一分银钱,你那老娘的药费,你便自己想法子罢!” 听闻她此话,刀疤男脸色一瞬间冻结,许久,才咬牙道: “行!仅此一次,事成之后,你得一次性给我一千两银子!” “少不了你的!” 片刻,曹琴花戴上兜帽,匆匆出了暗巷。
第18章 第十九章最新免费阅读章节
字数:3795更新时间:2020-10-3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