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第十章最新免费阅读章节

　　不知道闷头爬行了多久，前方依然是黑黢黢的甬道，没有任何光源点或者出口。
　　
　　最初进入时，殷白以为这处甬道是通风管道或者排水系统，但是内部的做工非常不平整，几乎可以称得上毛糙。在一些转向接口的地方，甚至还有用指甲挠出来的痕迹。
　　
　　殷白摸到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以为太过紧张弄错了，用自己的手指比划了一下，确认是人的指甲挠出来的。
　　
　　那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平行的指印，似乎是人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，无法克制身体的痉挛，乃至于把手指插进甬道的碎土层中，无比狂乱地抓出了一条条的指痕。殷白在那些碎土层中摸到了一些脱落的指甲盖，按照大小和形状归类，应该分属于不同的人。
　　
　　在他之前，到底还有几个进入甬道的人？这些指甲中，包括章丘北和李贞的么？
　　
　　殷白后背一阵发凉，根本不敢再想，手忙脚乱爬开这片让他胆寒的区域。
　　
　　一片漆黑中，他根本无法估算自己爬行了多远的距离，只知道在极度紧张中，肾上腺素水平飙升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平，心脏如摆锤版剧烈震颤。他用最快的速度向前爬行，直到所有体力都耗尽，最后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。
　　
　　背靠着甬道侧壁，殷白重重的喘了口气。
　　在爬行中他的体温有所上升，并且因缺水而感觉到口干舌燥，呼出的气息都是湿热粘稠的气团，阻塞在狭小空间内，让人极度不舒服。
　　
　　而且手肘和膝盖各部位正一阵阵地刺痛，大概率是没有留意时擦伤了。他的衣服材质都比较单薄，如果擦伤后不能立刻处理伤处，很快会形成类似三级暴露的创口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，一旦伤口恶化，情况将难以想象。
　　
　　他正打算休息，忽然听到系统警告道：【快走！】
　　
　　【别回头！】
　　
　　这种急促的提醒从系统口中冒出，让殷白觉得非常罕见，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抽，作死地回头一看。
　　
　　瞬间就看到在不远处拐角的黑暗里，一个畸形的人头正悄悄地探进来。“他”似乎是非常羞怯的样子，只露出半边脸，动作酷似墓室里妇人启门图，犹如一个充满恶意的侏儒，伸头向殷白的方向窥探。
　　
　　因为没有光线，那人整体是一个模糊的黑影，殷白看不清楚那人的五官，但不知道为什么，总感觉人头有种说不出的阴邪。
　　
　　殷白吓得大叫一声，顾不上四肢酸痛，跌跌撞撞就往前冲。
　　
　　心脏瞬间加速到每分钟一百二十次，殷白感到手脚都被震得发软，他硬咬着牙蒙头向前，黑暗中接连撞了好几下侧壁，身体撕裂了一样剧痛，但速度依然没有降下来。
　　
　　他一边爬一边侧耳听身后的声音，似乎那“人”也加快速度追了上来。仅在几个呼吸间，那“人”上一个落脚声还非常轻微，下一次落脚声似乎就逼近在几米之内。
　　
　　殷白额头冷汗直冒，那种爬行速度几乎是人类无法完成的，他此时不敢想象自己被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追逐。对方似乎有很好的夜视能力，在漆黑的甬道里爬行没有任何拘绊，甚至能预判殷白躲闪的方向，而殷白作为一个普通人，根本无法牵制对方。
　　
　　体力在一分一秒中迅猛耗尽，殷白急得快要哭出来，手下的动作逐渐失去章法。他感觉到那东西越逼越近，那张浑黑的怪脸几乎要贴到后背上。
　　
　　突然后脑勺一凉，殷白猛缩脖子，反手抽出合金棍回身，准备拼个你死我活。
　　
　　他蹬一脚地面拉开距离，还没来得及反击，下一秒身下一空，殷白顿时心说完蛋啦，闭上眼睛准备掉下去摔个七荤八素，忽然后颈衣领一紧，身体下坠的趋势瞬间停滞，速度几乎没有任何缓冲直接归零，紧接着他被人飞快地提了上来。
　　
　　殷白懵懂地蹙眉，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的同时，耳边擦过男人沉稳的声音。
　　
　　“小心。到我身后去。”
　　
　　手上的合金棍也被人要了过去，男人瞬间挡在他和那怪人中间，把他往后一推。
　　
　　殷白愣了一下，耳尖渐渐泛红。声线清和，气息沉稳，能听出来那是章丘北的声音。说话时，章丘北的嘴唇几乎贴到他的耳廓上，唇线擦着耳垂厮磨辗转，像要把他整个人吞下去。
　　
　　一时间他有很多话要问章丘北，但都被自己憋了下去。来不及寒暄什么，就看到章丘北手中的棍子猛地劈在那人身上，顿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，相接处甚至爆出几点火星。
　　
　　那人吃痛地后退了两步，借着转瞬即逝的火花，殷白这才发现那人的姿势极端诡异，他的四肢全部拖在身后，像迎宾的充气人一样，根本没有骨头。但是那人的臂展很宽，应该是非常高大的身材，此时却蜷缩在这狭小的甬道空间内，似乎直接把自己塞了进来。
　　
　　那“人”仿佛非常忌惮章丘北，一直想要避开章丘北绕到殷白身边。章丘北面沉如水，他预判后稍一动作，那“人”便立刻后撤，狭长的甬道空间里不便于追逐，非常令人头疼。
　　殷白面色惨白地攥了一把碎土，准备趁其不备扬到那“人”脸上。
　　
　　僵持了一会儿，那“人”似乎凶性上涌，看着殷白露出一个极其狂热的表情。黑暗中殷白看不分明，只觉得后背汗毛倒立。
　　
　　紧接着那“人”不管不顾猛冲过来，像人肉炮弹一样，一股浓烈的腥腐味瞬间拉近。
　　章丘北啧了一声，手里棍子抡了个半圆，用快到肉眼无法识别的速度，一下劈面砸去。
　　那“人”的速度相比章丘北而言，简直是电影里的慢动作，它还想用之前的战术后退，但还没来得及挪动，脸直接被硬生生砸凹，力道冲击头颅猛地向后一仰，殷白瞬间听到了颅骨骨折的声音。
　　
　　下一个场景让殷白噩梦闪回，那人颈骨似乎折断了一般，后脑勺直接撞到后背，弹动了两下。从正面的角度看去，犹如无头厉鬼。
　　
　　空气凝滞了一秒，那人保持着这样的姿态，像巨大的乌贼一样缓缓缩退。直至退到更远处的黑暗中，完全失去了动静。
　　
　　章丘北转过身，抓着殷白的手腕就道：“它还会回来，走！”
　　
　　殷白回过神来松了口气，爬行了两下，就感到剧痛不停歇地蔓延上来。可想而知和甬道接触的皮肉已经完全破裂，不知道伤势有多严重，同时腿弯和胳膊的筋肉像被生撕了一样，动一下就让人直冒冷汗。
　　
　　章丘北察觉到不对劲，立即问道：“还能动么？”
　　
　　殷白心说不能拖后腿，含泪点点头，扶着甬道壁一瘸一拐地向前。
　　
　　黑暗中章丘北轻轻叹了口气，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。殷白正想催促动身，忽然觉得眼尾被触碰了一下。那种非常温柔的触感，像是怕稍一用力就会把他击碎，又携着稍许雪松似的冷冽气息。
　　
　　他怔了两秒，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亲掉了眼泪。
　　
　　章丘北的气息包围着他，带来极大的安全感，殷白不安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。
　　
　　他侧过脸，听到近在咫尺的距离内，有一声声撕扯布料的声音。接着章丘北把他的小腿托起来，裹上布料垫着伤处，处理伤口的动作很轻，殷白几乎没有感受到疼痛，甚至也不知道昏暗中章丘北缓缓勾唇，以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把他扫视了一遍，最后在殷白大腿的伤处，玩味地用布绷带打了个蝴蝶结。
　　
　　一片寂静中，殷白微微睁大茫然无措的双眸。
　　
　　在章丘北面前，他的夜视能力几乎为零。所以章丘北能精准地辨别和定位，而他只能略显局促地跪坐在那里，听从对方的吩咐，不敢有所违逆，像极了脆弱、单薄而无用的美人屏风。
　　
　　“不说话？”章丘北淡淡道。
　　
　　殷白怔了一下，有些不好意思道：“又……麻烦你啦。我看你们好久不回来，有点担心，就……”
　　
　　“我知道。”章丘北缓缓道，“但是太危险了，应该留在原地。我本来也要回去找你。”
　　
　　“我带了防身的东西！”殷白四下里摸索了一下，疑惑道，“那个棍子呢？……你不要太担心，我带着棍子进来的，你们不在，我好歹可以撑住几个回合。”
　　
　　章丘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把周围找了个遍，轻笑一声，然后凑近殷白耳边低声道：“棍子被我揍人打断了。”
　　
　　殷白动作一顿，循声望去，章丘北拉开距离，用正常音量淡定道：“谁让他欺负你。”
　　
　　他看着殷白，美人的眼睛仿佛失明似的失去聚焦点，只是凝望着虚空般的漫漫黑暗。
　　霎时间长风从不知名的远处吹过地下，带走所有空气中的噪动与远处近处的奇险，两人仿佛在无边无际的昏黑中对坐了亿万年，他注视着殷白，那双眼如同琉璃般动人心魄。
　　
　　似乎有话要说，美人的洇红的唇瓣微微张开，却没有吐露出半个字，只是无措地僵持在哪里，好像并不善于应对这样的局面。
　　
　　单是这样看着，让人感觉念欲心头起，又被那份不知收敛的美巧夺神智，继而恍惚，继而失常。
　　
　　但归根结底，殷白只是孤弱地跪坐在那里，没有任何一丝一毫多余的举动，却足以挑起一场战争。旁观者不免担心，担心他会在狩猎场中被撕成零碎。
　　
　　只有深涉局中的章丘北知道，自己才是被狩猎的那一个。
　　
　　殷白正思索如何感谢章丘北，就听到系统冷笑一声：【你很会嘛。都不用自己打怪，有野男人帮你通关，心里是不是很开心啊？】
　　
　　说完索性直接屏蔽了殷白。
　　
　　又说什么怪话……
　　殷白一下没反应过来，无语了片刻，不悦地对着虚空呲了下牙。
　　
　　章丘北以为他在冲自己卖乖，低声安抚道：“没事，一切交给我。”
　　
　　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冷静，充满了宽慰的意味，给人无可替代的安全感。然而殷白此时心里有些郁卒，便没有搭理，只轻轻推了他一下，闷闷道：“走啦。”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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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两人依照章丘北的记忆又向前爬行了不到十分钟，终于在某个拐角后找到出口。
　　
　　那出口同样是以铁皮封印，但是早已被之前探过路的章丘北撬开，斜靠在甬道旁。
　　
　　殷白率先从出口爬出，刚一出去顾不得观察四周的环境，立即和章丘北一起拖来铁架和木板，死死地把出口堵起来。
　　
　　忙完这些事情，殷白喘了口气，这才有空着眼打量自己在什么地方。细看之下，他吓了一跳。
　　
　　原来他们所处的位置，是一个楼梯间的空中平台。
　　与普通疏散楼梯不同，普通楼梯一般是直上直下的单跑型，从俯视图看是剪刀形状的折返形式，横切面的面积一般不超过十个平方。而殷白眼前的这个楼梯间，几乎如殿堂一般宏大。
　　
　　章丘北把墙壁上的应急灯打开后，殷白惊讶地发现，单是被光亮照射到的地方，就足有三个篮球场大小，而更远处被黑暗笼罩，面积之巨大根本无法目测估计。
　　但不知道什么原因，这个楼梯间是被完全废弃的。
　　
　　从他们爬出来的甬道口绵延到远处的黑暗中，一路堆积着如山般的杂物。有很多防水的篷布覆盖着小山一样的东西。章丘北掀开查看了几个，下面盖着很多腐烂的铁箱、一些架台、还有搞不清楚作用的机械设备，整个布局透露出诡谲。
　　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，从他们所处的休息平台向上看，楼梯的通道被一堵水泥墙完全封死了。
　　
　　殷白试着检查了一下，没有发现任何缺口。他们面前是一面厚重如铁幕般的水泥墙，堵住所有上楼的企图，仿佛自身有某种意识一般，逼迫他们走向下面的楼层。
　　
　　那堵水泥墙看上去很有年代感，墙上楔着几枚铁钉。因为时间久远，已经锈蚀成了铁疙瘩，远远看去像墙上长了黑色的瘤子。
　　在铁瘤下方，拖着无数条长长的、暗红色的垂线。殷白一开始还以为是头发，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年深日久积累下来的锈痕，像被人泼了血，邪门得很。
　　
　　殷白推测，从时间上来看，这栋墙也许是和这栋建筑一起完工的。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砌墙，是想封住什么东西，殷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，只感觉到说不出的压抑。
　　
　　他望了章丘北一眼，章丘北看着封墙皱眉，做了一个后退的手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