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主是个笨蛋美人怎么办

第16章 第十七章全本章节阅读

字数:4422更新时间:2021-08-18

  俗话说唢呐一声百鬼除,身为百乐之先,唢呐曲有裂石惊云之声。声调之高亢,足矣盖过其他乐器。民国时曾有人用唢呐吹石,来比各人的气劲,其中最佼佼者能在一曲百鸟朝凤后将馒头大的顽石吹得炸裂,其声波之威力,可想而知。
  痢骨生一般是用声波控制,一旦有强力音源干扰,会打乱原本的节奏。董先了解这一点,好在当下就有装备在手里,立刻打算采取这样的措施。
  
  殷白看了董先一眼,深吸了一口气,做了一个预备的姿势。
  
  似乎已经听到了乐音,齐野侧过脸,打了个响指:“奏乐,起舞!”
  
  瞬间,唢呐声排空而起,如层峦叠嶂拔地而起,一折两折,直直刺入云端。
  尸群全部混乱起来,有几个从齐野身边擦肩而过,居然没有半点反应。
  
  殷白愣了一下,问道:“什么歌?”
  在换气的间隙,董先飞快地回道:“没听过?火红的萨日朗。”
  
  齐野踩着节奏瞬间冲入裂缝,身后的痢骨生指甲刺空,一下插进预制水泥板里,抓出几条裂痕。瞬间齐野又从缝隙中翻空出来,身后又带出一群痢骨生,他毫不犹豫地转了个直角滑出去。
  两波痢骨生对冲,纷纷把指甲刺进对方的脸皮里,直接把脸皮连着耳朵撕掉,露出挂着血丝的森然白骨。
  
  耳根被撕下来后,这些尸体顿时失去了活动的动向。
  
  另一边,殷白不停地用探照灯扫射,对岸仿佛是另一个世界,像是一个诺大的舞台,有一个人在尸山血海中孤独地出演。
  
  齐野陆续检查过几个裂缝,越往上落脚点越少,攀爬难度直线上升,但齐野没有丝毫迟疑,一把拽住钢筋条翻了上去。
  
  几乎就在贴着身体的裂缝中,炸出无数枯手,远远看去,竟如墙体里生长出的无数毛发。齐野一脚踢在枯手的腕骨上,瞬间借力暴起,又向上翻出一个身位。那尸体的手臂骨骼直接踢碎,贴着墙面软软地垂了下来。
  
  他故技重施,冲进裂缝深处带着一波痢骨生冲出来,然后在断崖前瞬间刹车,手扳着头顶突出的断梯翻到更高一层,他的脚下无数痢骨生开火车一样掉下去。
  
  齐野食指中指合并,擦过太阳穴,挥向前方:“接着奏乐,接着舞!”
  说完这句话,面前突然探出一个尸体,盯着他发出一阵高亢的嘶嘶声,他直接伸手把脖子卡断,然后对着远方,再做了一次致意。
  
  殷白放下望远镜,脸上表情飞快地变化。
 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涌入脑海。
  
  他看到一个人独坐飓风的中心,天上的超级单体风暴如山海倒扣,他面无表情,孤身一人,身前身后却有千军万马虎视眈眈。
  
  当他看到那个人的背影时,心中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,那是一种极度的失落感。
  似乎又一个潜意识在不停地告诉他,你抓不到他,那个人像风一样,你也救不了他。
  
  无数记忆片段如蒙太奇一样闪回,他在汹涌的人潮中和那个人擦肩而过,却看不清那人的脸;他站在空荡的地下铁里,像站在巨龙的脊背上,他看着那个人相距不到一米的身影,像遥隔云端。
  那个人永远向前,永远不回头。
  
  他年隔海,种种前尘譬如因果,业已凋零。
  
  脑袋不知何故开始剧痛,泠泠冷汗打湿了乌云般的鬓发,殷白极力地忍受着,一张脸褪去血色,显露出病态的白。他用力喘息,依然努力拉扯探照灯。
  
  头颅里数根神经在乱跳,像有人拉锯一样切割着神经末端,他终于无法忍受地跪坐下去,浑身上下,所有力量仿佛瞬间被消解,骨头都被抽去了一般,瘫软着靠在墙边。
  
  片刻之后,殷白抬起头。
  那张脸依然清新秀美,神态却有了极大的差异。
  
  “灯光呢,灯光怎么不动了?”董先一边叫道,一边扭头去看殷白。
  
  半秒后,董先下意识后退两步,牙缝里缓缓爆出两个字:“我靠。”
  
  “你认识我。”殷白肯定地说道,他的眼睛瞥过远处的齐野,像看到空气一样略了过去。
  
  他依然跪坐在那里,手指尖轻轻拂过地面。
  十一年跋山涉水,我居然又回到了这里。他不知道在和什么对话,轻声道:“好久不见。”
  说那话时,他双眼中有着极其深重的痛苦与不甘,但自己毫无觉察。
  
  殷白扶着墙壁,一咬牙踉踉跄跄地起身,站起后散发披眉,几缕发丝黏在水红的唇上,看起来居然毫不狼狈,反倒有种疯癫的美态。
  
  他和董先对视一眼,然后微微一笑,从腿带包翻出匕首,对着自己的脖子就割了上去。
  
  “你疯了么?!”董先惊怒道,立即扑上来。
  
  殷白一下被力道带得摔倒在地,手指脱力匕首甩到一边,他居然在笑:“搞什么幺蛾子,连死遁都不行么,还让不让人解脱。”
  
  “我们现在所做的,是一样的事情。”董先示意他离自己的背包远点,“你要想达到你自己的目的,最好不要违背我们的选择。”
  
  殷白失笑道:“你们的选择是什么,欺骗别人么?”
  
  “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拿到想要的东西。”董先指了指自己的脸,示意自己没有说谎,“你认识我,出去后很容易找到我,我这个人堂堂正正,不会去易容或者做整容手术。”
  
  “你拿这种事情来跟我谈判,除非有相当大的概率能够达到目的。不然,我会让你后悔说出这句话。”殷白不再微笑,看着他的脸上表情极冷。
  
  董先做了个表示友好的手势,两人气氛和缓下来,他在心中暗自叹息,他妈的,还好自己长了一张无比正直诚恳的脸,不然这谎话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人上钩。
  
  达成和解后,殷白在董先警惕的目光中,从背包里翻出一排雷-管,雷-管的侧边有小型挂钩和粘贴装置。
  他看了一眼董先,对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,喃喃道:“不是吧,玩这么大。”
  
  殷白没有回话,他把雷-管抛给董先后,翻出望远镜开始观察尸群集中的位置。望远镜几倍放大的镜片后,无数张狰狞的怪脸在视野里挤来挤去,他面不改色地注视着,内心没有任何恐惧的情绪。
  
  三秒之后,他开始倒豆子一样冷静地报坐标:“十一点钟,第四层左边第二格。”
  “九点钟,一层和二层。”
  ……
  
  董先甩开膀子,拽着雷-管的牵引线,原地绕体三周,瞄准方向直接松手飞了出去。
  他的膂力极佳,像一个标枪冠军或者铅球冠军,雷-管瞬间落到殷白的报点,尸群拥挤着围拢上去,叠了密密麻麻一层又一次,一两秒后,尸群如蘑菇云一样炸开。
  
  如同被死神的眼球锁中。
  
  最后两根雷-管,董先自作主张地做了一个定点爆破,只听轰的一声,一边的承重柱被炸断,半边墙体如山体滑坡一般,霎时坍塌下来,把剩余的尸群都埋在砖块和水泥下。
  
  董先得意地欣赏了一阵自己的作品,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,扭头去找殷白的身影。
  却见殷白攥着胸口,靠坐在空中平台另一侧。
  
  “没事儿吧哥们。”董先觉得有点不对劲,上前去查看,走近了才发现殷白头歪向肩膀一侧,没有血色的脸色双眼紧闭,乌檀木般的长睫紧紧压在一起,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疼痛,直痛得昏了过去。
  
  董先一下子慌了,忙上前去掐人中。
  同时背后倏的一声,齐野从登山绳索上滑下来,摘掉挂扣就向殷白身边大步走来。
  董先立即让开,齐野检查了一下殷白,脸色逐渐沉了下来。
  
  “会有事么?”董先莫名有点做贼心虚,“他刚才和我对话的时候,好像一下想起来很多事情。我着急解决眼下问题,也没有细问。”
  
  齐野闭了闭眼,神色一瞬间有些疲惫,低声道:“把檀香拿来。”
  
  “不用了。”
 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,那声音无比细弱,仿佛马上就要断气,却没有任何人轻视。
  
  荏弱而冰冷的手指搭在齐野的手臂上,似乎要扶着他站起身。殷白右手紧紧压着太阳穴,刚才那股碾在脑神经上的剧痛还在不停地余震,让他一阵阵地想吐。
  但他知道,吐出来的只会是血。
  
  齐野脸色逐渐难看,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,一把制止殷白起身的动作,让他强行靠回原位。
  
  “知道你和他最不像的是什么吗?”殷白冷冷道,看起来毫不领情。他的手指收回来攥紧了胸口,在剧痛的间隙喘息。
  
  他看不清眼前的人和景,剧烈的头痛带来一种昏天黑地的眩晕感,眼前的画面像隔了一层磨砂滤镜。
  他也看不到齐野的表情一瞬空白,像是想拥住他但不敢触碰。
  
  齐野恍惚间看到一头乌云般的长发娓娓垂下,美人遥坐屏风后,背对着他。面前是霓虹灯火,雨一直下,犯罪与暴力在暗处滋生。
  美人病骨支离地站起,忽而转身坐在落雨的窗子前,他身后是巨大的玻璃幕墙,上面流淌着无数透明的雨痕,折射出光怪陆离的、流动的光影。
  他歪着头,拿了一支枪在手里把玩,眼中有极其深重的厌倦。
  
  突然那把枪抵住了自己的下颚,食指叩在班机上,微微下压。
  
  殷白眼中无数刻骨铭心的情绪闪过,那种剧烈的情绪波动几乎要把他像枯木一样燃尽了,他的血都在大雨里熊熊燃烧,直至熬干。
  那双眼的深处,始终覆盖着枯雪。
  美人歪了下头,露出一个疯癫的微笑:“我这种人的命,还有最后一点用处吧。”
  
  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话,除了内心深处的回响,四周寂静无声。
  
  齐野发怔的片刻,殷白的双眼似乎有一瞬的清明,他挣扎着奋力起身。不知道在他眼中,把齐野和董先认成了什么人,只是伸出手去,用极其细弱的声音道:“还给我。”
  
  “你要什么我都给你。”齐野道,“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,他是你什么人。”
  
  ——他是你什么人?
  这么多年每当殷白遇到什么事情,耳边都会响起别人带着困惑和狐疑的询问。可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份感情到底算什么。
  甚至是一份在失忆后,可以被全然抛之脑后的情感。
  
  齐野紧盯着殷白的双眼,他的表情有一瞬怔然。
  殷白头痛欲裂地捂着前额,仿佛内心有无数想法也在拉扯,最终他说道:“一个……一个朋友。”
  
  齐野摩挲着殷白指节上细碎的伤口,面无表情地把他拥入怀中,手掌按在他两侧的颈动脉附近,几秒过后,殷白脱力地昏了过去。
  
  但齐野依然没有放手,以一种快要把殷白揉碎的力道紧紧环抱着。他的表情很淡,仿佛没有多余的情绪,但眼里的悲伤如潮水般汹涌。
  
  他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殷白的颈侧。
  
  “对不起。”
  “我会让你走到最后的。”
  
  董先在一旁收起唢呐,叹了一口气:“这一切,你真的开心么。”
  
  没有回答。
  
  “说真的,你越来越不像你了。虽然我可以理解成数据丢失的缘故,但你变化太快了。当年声震天下,未必是靠的不要脸。”
  
  齐野把殷白放下,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,缓缓梳理着他被冷汗打湿的鬓发。殷白昏过去后,他已经懒得伪装,像是去掉了面具,暴露出最本真的面目。
  他面无表情,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,对什么都无情的作派。
  只有梳理头发的手指,还带着不可多得的温存。
  
  董先无趣地叹了口气,递过来一支烟。
  齐野接过烟按灭,一下把烟头弹开,像流星一样飞出去,落在下方的黑暗中。董先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看到齐野对他做了个离远点的手势,他耸了耸肩,把刚点上没多久的烟头按灭。
  然后上去帮忙把殷白附近的烟气挥散。
  
  “请你帮忙,也许没有报酬。”齐野淡淡道。
  
  “我欠你的,该还当还。”董先道,“我们很多人都欠你。但我就想问一句话,绕那么大一圈子,就为了这点事。值得么?来得及么?”
  
  齐野看了看殷白,点起一支檀香插在他旁边的地缝里。这种檀香里加了一种特殊的香料,虽然没有镇痛的效果,但可以让他忘记一些事情。
  殷白蹙起的眉尖逐渐松开,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平静。
  齐野这才道:“不必强求理解。”
  
  “说实话,我感觉我们这一拨人就像在陪你们俩演苦情剧一样。出场费都是自带干粮。”董先点评道,“不过捎带着搂了点好处,想想也不是不能接受。”
  说着他看到齐野起身,走到平台边缘打开手电,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:“找到出口了吗?”
  
  齐野手电光照向黑暗的虚空,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:“有人来了。”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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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殷白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睡袋里。脖颈很痛,像被谁打过一样。
  他睁着双眼看了两秒头顶的混凝土墙,这才缓缓意识过来,原来自己还没有出去。
  
  他刚想说话,喉咙发痒地咳了两声,旁边就伸过来一只举着水瓶的手。
  殷白顺着手臂向上看去,竟然是失踪许久的章丘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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